[转载]“用小人物讲脱贫攻坚的故事”

原创文学 桂西老庞 - 2021-11-08 09:46:31 阅读:232 回复: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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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用小人物讲脱贫攻坚的故事”

——李约热谈新书《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

作者:覃冰 来源:当代广西网 2021-11-04 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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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档案】

李约热,本名吴小刚,现任《广西文学》副主编,广西作家协会副主席,曾获第十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第五届、第六届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小说选刊》2003—2006年度全国优秀小说奖,第二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奖,《民族文学》2015年度小说奖等。著有长篇小说《我是恶人》《侬城逸事》和小说集《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人间消息》《涂满油漆的村庄》等。

 

“一个人进村,确实不方便,语言不通,狗又多。”

一句话拉开了李作家走向乡村朋友的序章,也为李约热的扶贫生涯打下了注脚。

2018年4月至2020年5月,李约热到广西崇左市大新县五山乡三合村扶贫,任党组织第一书记。驻村扶贫的七百多个日夜,随着李约热与当地群众从最初的陌生抵触,到后来的相融相亲,李作家的人物形象也在破冰中日渐显现。

今年七月,上海文艺出版社推出了李约热最新小说集《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包含《八度屯》《献给建民的诗》《家事》《喜悦》《捕蜂人小记》《三个人的童话》六个中短篇。这一篇篇充满了人文关怀与精神向度的文章,描摹出一个村庄冷暖鲜明又交织共融的生存状态,被列入上海文艺出版社向读者重点推荐的该社庆祝建党百年书单。

藉此,当代广西网记者专访李约热,畅谈《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及相关创作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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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 李约热 著。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写出骨子里、灵魂里的东西”

从最初的《戈达尔活在我们中间》《李壮回家》,到后来的《涂满油漆的村庄》《青牛》《人间消息》……李约热用文字表现了一个写作者对于这片土地,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的思考、理解、期盼,以及爱。

有读者发现,李约热近年的作品似乎更多的将目光投放于乡土。但在李约热看来,作品题材并没有都市和乡土之分。李约热表示,不是说文章里描写了城市生活,充斥着灯红酒绿就称为都市小说,也不是说你描写了某个农村,你的作品就归属于乡土文学。

“你骨子里散发的是什么样的光,你就写什么样的东西。”李约热说。每个人从小成长的环境,所面对的生活,已经成为那个人身体里的基因,不可磨灭。

从乡村到城市到北漂,再到回归故土。从李约热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那些生活经验在他笔下一一留痕。他曾穿梭人群之中做市场管理员,于是乎他便站成了《巡逻记》里青年警察的影子;他曾孤身北上打拼四年,《戈达尔活在我们中间》里便有了两个“傻子”飞往北京只为在中华世纪坛种两把锁头;他参与脱贫攻坚工作的日日夜夜,促成了李作家从最初心情复杂地走向农村,到 “接下来的日子,我跟你们混”的转换……

将印在骨子里的东西写出来。写那些看见的,经历的,思考的,与生活密不可分的。“这是一个作家的宿命。”李约热说。

具体谈到乡土题材,李约热提及了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费孝通的代表作《乡土中国》,开宗明义,点出了“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

李约热说,回顾历史,哪怕我们的国家随着时代在不断变革,从封闭到开放到进入现代化进程,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一如城市的基座永远是乡土;一如古时的强汉盛唐,现下的北上广深,其根本都是从农耕文明所衍生、孕育出来的中华文明。“乡土或是都市。这对于写作者来说不成问题。因为判断一部作品的好坏不是背景环境,而在于你写的东西能不能引起别人的共鸣,能不能引发别人关注你笔下的人物的命运。”

新时代的乡土中国,“从土里长出过光荣的历史”,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族群也一直在差序格局的束缚中挣扎、拼搏,寻找出口。

从《李作家的乡村朋友》,我们可以看到,李约热正努力将乡村与城市之间分裂的情感体验和生命意识做一种对接。他正用自己的方式,将看似遥远的乡土生活与眼下的城市节奏进行结合。

《八度屯》里,两个处于交界之地的村子,因为修路征地补偿的原因,曾经被遗忘的土地变得金贵起来,原本相安无事的两个村子,为了争土地的所有权,打得不可开交,场面失控。《捕蜂人小记》中,木板厂的老板将来南宁打工的赵洪民列入女婿之选,劝他人往高处走,“房价越来越高,房子越来越值钱。像你们这样的人,如果不想其他办法,光在南宁拔钉子,清理木板,不说在南宁买房,就是在县城买房,想都不要去想。”社会的矛盾、人性的弱点、精神的割裂、生存的荒谬与悲剧,一经摊开,无论生长于何种环境的人们,都能通过读取他的文字信息引发共鸣和思索,然后在这种熟识感里,让乡村与现实形成一种精神上的契合。纵骋无界。

 

“人的故事是最有效的传播”

驻村扶贫的两年间,李约热面对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来自乡村的“响声”。他在《献给建民的诗》中分明地写下这样一段文字:“很长的一段时间,李作家对自己笔记本里那歪歪斜斜的字体豪无感觉,他的脑子里全是屯里人坑坑洼洼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话的声音——”

众生喧哗。李约热说,他这两年算是真正进入了人群。他就像他笔下的李作家那样,成为这众多声响的倾听者、记录者和书写者。那些村庄的心结,随着李约热看似波澜不兴的文字,被逐一铺陈、厘清。

在《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一书里,赵力钱的母亲,一辈子没有走出野马镇,因为死了儿子,一下子就看到了大海。赵忠原因为用2500元买了假发没有买电动后推车,“幸运评上”了贫困户。赵拉浪想要留住一个女人,也给孩子留下一个妈,想到的办法竟是找医生暗中给女人做结扎……

莫言曾在一次演讲中说,生活很复杂,人性也很复杂,绝对不是简单的对错,那么小说就是用来描述这种复杂性的。好的小说一定要写出人性的复杂,写出人性的“模糊地带”。

许多年来,李约热一直凝视着人群的深处。钢筋丛林里的都市人,与穿山野的乡下人,在李约热眼中并无太大差别。特别是他们在面对来源于生活的恐惧时,内心受到的冲击、挣扎、困惑等,相去无几。

李约热表示,他想表达一些对人的见解或是探寻一些人的秘密。这些人的面孔,他想把他们写下来。所以,“你必须要去了解身边活生生的每一个人,他们的喜是什么,怒是什么,他们隐秘的是什么。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走进对方的内心世界。这也是写小说最有意思的地方。”

《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名。这些人名,并不是单一存在的文字,而是具有穿透力和象征性的代表。他们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折射了这个社会最末稍神经的异动。“我写的都是老百姓的喘息,老百姓的生活。而且不带任何滤镜,没有粉饰生活。”

也并非都是灰暗的绝望。八度屯里有人中毒,二十个人,从南宁、北海、崇左甚至海南赶回来,为中毒的人输血。野马镇上三个异乡人照顾了一位素不相识的老人直至她生命的终程,且四处托人找来冰块保存尸身,赶着马车将其送往火葬场。

“脱贫攻坚是一件伟大的事情。反映这项工作的作品很多,各种文体也很多。我写这本书,目的不是为了说我自己做了什么事,而是想要讲好每个人背后的故事,然后让更多的人通过这些事,了解到这个社会底层最基本的生活状态。”李约热说,那两年,他看到的都是老百姓生活的真实状态。“很脆弱。有时候一个家里有一个人生病,整个家庭全部会 垮掉。”李约热说,也正是这种脆弱,突显了扶贫工作的必要性,也更能看出在面对磨难与挫折时最真实的人性。

虽然脱贫攻坚的阶段性工作已经结束,但李约热从未忘记过那些愁苦的脸庞。他在《代后记》中写道:“这两年,感觉一点都不轻松,我也知道网上每天都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但在网上阅读,比不得在人群中目睹更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进入或是远离。归根结底,都只是解构一个地方的模式。离得近,你能看到一个缄默故乡所不为人知的心灵的秘史;离得远,你能看到那个地方的全貌和它最欠缺的东西。

评论家曾攀说,李约热化身李作家,将情思注入乡土,同悲喜、共进退。这一回,他没有肆意大胆地放任他的“野性”,而是要“小心轻放”,他和他们相通、相似,这里的共情却非同情,他并不比乡亲们高出一头,他时刻在他们中间,感知冷热,觉悟死生,试图将八度屯的故事讲进野马镇的序列中,延续他一直以来的乡土情结与叙事谱系。

野马镇内,李约热探寻着人性至微至极的地带;野马镇之外,他正将生命的深度和广度不断扩张成一个更为浩瀚的世界。

 

“一部分是巧合,一部分是坚持”

工作,看书,写作,跑步。李约热的生活一向很有规律。他认为想要潜心创作,必须要管理好自己的时间,构建属于自己的文学生活和空间。

“如果你想要跟一些伟大的心灵对话,首先要做一个很好的阅读者。”李约热的阅读量极大。仅2017年,他就看了索尔·仁尼琴、凯安·波特、茨·威格、罗伯·格里耶、赫拉巴尔、远藤周作、陀思妥耶夫斯基等数十位作家的作品。这些海量的积累成为他创作的最好助益。

可2018年驻村之后,原本的习惯被另一种忙碌所代替。“没时间跑步,没时间看书,更别提写东西了。”李约热说,那两年是他做事务性工作最多,最杂乱的两年。白天进村入户排查摸底,解决村里琐碎的事情,一忙就忙到很晚。“一时半会不是太适应。”

以往规划好的那些时间换成了跟所有帮扶联系人一起,等待检查组抽签的结果;在台风之夜冒雨排查村里的危房,动员村民撤离;在深夜的夜宵摊与其他队员狼吞虎咽分食仅剩的几碗馄饨……

没有焦虑是不可能的。毕竟李约热刚入村不久,上海文艺出版社的编辑在得知他驻村扶贫后,便当即约他写一本关于脱贫攻坚的书,并很快寄来了合同。

“我本来打算写一个长篇,有很严谨的长篇结构。”李约热说,在此期间,他还曾与编辑不断探讨过小说的构思和走向。但是由于扶贫工作纷繁复杂,他分身乏术,迟迟没能动笔。

“如果你真的喜欢写作这个行当,就能找到理由来战胜各种困难。”哪怕是驻村扶贫的那些日子,时间零碎得不足以用来创作,李约热依然坚持着记录和思考。每天入睡前,一闭上眼,白天的所见所闻所听所感就反复在脑海中重现。

最终,这种细碎的拼接成为李约热这本小说最强大的现实支撑。

《喜悦》是李约热最早完成的篇目。“这本书最后能顺利出版,这其中有些巧合存在。”李约热说,当时他的身体出现了一些状况,不停咳嗽,胸口发痛。一经检查,发现他的肺部出现阴影,长了斑点。医院建议他不要再过劳工作,以免病情加剧。就在组织同意派人接替李约热的工作,他准备调离扶贫岗位的时候,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按照当时疫情防控减少流动的要求,以及李约热身体的状况,组织上让李约热留在南宁待命。

也正是这个突然出现的“空窗期”,促成了《喜悦》的诞生。

在20多天的时间里,李约热写完了第一篇关于驻村扶贫的小说《喜悦》,后来在《人民文学》刊发并入选“2020中国小说排行榜”。“那时候还没有把小说写成系列的想法。”第一篇小说完成后,李约热又返回村里,直到工作交接结束才回到原单位上班,这之后才又有时间写了第二篇小说《家事》。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以一个系列代替一个长篇的想法才初现雏形。

与编辑沟通并得到支持之后,李约热开始着手写这本书最具份量的开篇之作《八度屯》。

“一个人进村,确实不方便,语言不通,狗又多”是这个小说的开头。“小说的开头非常重要。开头开好了,自己就能有兴趣往下写。”李约热说,他反复思考,反复斟酌,那些人和事,就慢慢地浮现出来。

创作期间,李约热曾经把《八度屯》其中的一小部分内容发到了朋友圈,《江南》杂志的编辑看到后联系他,跟他约稿。当李约热将最终完稿的《八度屯》发给《江南》的编辑,编辑说写得很好,看后很感动。之后,李约热又用三个月的时间完成了《献给建民的诗》和《捕蜂人小记》两篇,这部作品终于得以完成。

《李作家和他的乡村朋友》出版后,收到很好的反响,鲜活的生活现场、人物真实的状态,是这部作品的底色。在同质化写作日趋严重的当下,李约热的写作实属难得。眼下,他已经开始创作新的作品,至于具体的内容暂不能透露,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的野马镇已经越来越大,他说:“看来很快就要变成野马县,甚至野马市了。”

野马镇微缩着一个世界。那些被李约热视为朋友,甚至引为知己的乡村朋友,获得了这里永久的居民身份,在看似平凡寡淡的生活里,演绎着各自的动魄惊心,以喜乐愁苦传递人间真实,以及一个作家最深的情怀。(记者 覃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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